【擂台】花约（小说）_4

（一）

江南的青石小路，一顶油纸伞，一地烟雨朦胧，还有路边暗自盛开的槐花，她是那个独自雨中行走的女子，他是一个匆匆而来的游客。

爱上，只是因为了一个不经意的回眸，他的眼神轻轻掠过那个娇小的女子，却分明读到了一丝清澈和纯净，如五月的雨一般让人的心生生便柔软了起来。

就如同后来他对她说：“我没有想过太多，只是因为看到你就会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和江南那些随意伸张开来的枝条一般，到处沾染着诗性的美，却美得那么干净而自然”。

他爱上了她，而且爱得一发不可收拾。和聊斋里那些男主人公一样寝食难安，他想要从自已的城市搬往她的城市，他要离她近点，再近点，他想要娶她做自己的老婆，想要用他的怀抱为她温暖一生一世。

“冰，你不要为我付出这么多，你有父母，有你的工作”那是一个没有风，很安静的夜晚，只有天上的星星和弯弯的月儿在一旁偷偷窥视着他们的幸福，他隔三忿五便会跑来她的城市，他舍不得她离开他的视线太久，他会担心她的一切，她是一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女孩子。

“我的小傻瓜，没有了你，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他轻轻拂过她额前的流海，然后火热的唇便强硬的压在了她欲言的嘴边，用他有力的双手紧紧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她举起双手轻轻捶打着，捶打着，试图要不得努力挣脱他的怀抱，可是这样无疑是徒劳的，反而让他搂得更紧，他狂热地吻着她，吻她的眼，她的眉，她的唇，她的脖，她感觉到他恨不得要把她分离，撕碎，然后再吞没一样，渐渐，她放下了举起的手，渐渐，她好像失去了知觉。

她注定是逃不出他的爱的，那像火一样的激情甚至可以把她的整个生命燃烧起来。他费了很大的周折终于把工作调到了她的城市，他们租了一间不算大的房子，却被她布置得温馨而温暖，不得不说她是一个有着设计天赋的女子。

“亲爱的，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以后你挑水，我煮饭，你唱歌，我跳舞，这将是多么幸福的日子啊！”说完，她就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跳跃了起来，他看着她这副样子，不禁笑了起来，“你看看你，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一样，我们的幸福才刚刚开始，我会好好爱你一生一世的”。她听到这里，就扬起眉来问他“这可是你说的？我是很容易认真的哟，你许我一辈子的就不许变卦，要是哪天你丢下我不管了，我就给你伤心而死”，他站起身来一把就将她抱了起来，“你个小坏蛋，那不是在折磨我吗？你要是伤心死了，我怎么办？”，她急得直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谁叫你把我一个人孤零零的丢下嘛，一个人的世界我会害怕的”。

他就是不放她下来，还佯装威胁地说：“看你再瞎说，我就不放你下来”，她瞪着双脚一个劲地挣脱，“坏蛋，放我下来”，越是这样他越不放，然后干脆把她放到了床上，咯吱着她，“小傻瓜，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居然还这样怀疑我的爱”，她被他咯吱的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一个劲儿在床上打滚，就这样打着闹着，那个小屋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刚开始的工作不太顺心，可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适应，他也在她的城市里立下了根，他有资本去娶她了，他开始准备着要给她一场最特别的婚礼，他要她做一个最美丽的新娘。结婚的那天，所有的亲戚朋友请来了好多好多，他们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这对幸福的人儿。

她其实并不是很美，然而他说“你是我眼里最美的女子”，她说：“我很普通，就像是一朵在风中独自摇曳的小花，没有娇艳的身姿，没有醉人的馨香”，他说“我只是爱上了你的这份素洁与淡雅”，是啊，他的身边何曾缺少过追求的女子，他的优秀足可以让他在异性的领域里游刃有余，可他却不是一个随便会爱上的男人，他不喜欢那些太过招摇的美。

（二）

他真的很爱她，总是在乎着她的一喜一怒，他的爱给了她足够的宠溺，可是女人总是会与男人有一些不同的吧？男人一旦征服了某个女人，就有所懈怠，很是放心的就把她安置在了那里，而女人就算开始是半推半就，颤颤兢兢接受了他的爱，可一旦被这份爱情牢牢捆绑的时候，便自己也不想挣脱，继而把全部的心思放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她开始变得小气，变得紧张，尽管她在某些事情上很理性，也表现得甚为得体，然而总是不能接受他和别的女人有什么较为亲密些的来往，她其实也明知自己做的不好，可就是管不了自己的心，她总感觉他像水中的月一般飘渺，害怕哪天一睁开眼就找不到他了，其实也可以说她是有些自卑的，他太优秀，而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女子。

直至有一次，他们吵了架，吵得很凶，他说：“我不喜欢被你像贼一样的盯着，我想要自己的空间”，她委屈得眼泪流了下来，“我没有，我没有，我只是太在乎你了”，他根本听不进她的话，他说“你总是不相信我，我是那么一个随便就会爱上别人的男人吗？你变了，怎么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了，我都不认识你了”，她的眼泪一刻也没有停止过，从身后搂住他“冰，难道你不爱我了吗？”他冷冷地扔给她一句“这和爱不爱没有关系，你的爱太重了，我有点受不起”。

她想起了从他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她守着饭菜等他回家，他生病了，她坐在床前夜不入眠，他迟回了家她便焦急不已，他高兴了，她笑了，他不高兴了，她便会心疼不已。开始，他的爱胜过她，后来，她的爱胜过了他。

她近乎有点求他“我改，我改，好吗？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我们不是很相爱吗？我们不是说过不离不弃的吗？你说过会好好爱我一生一世的，为什么就这么轻易要放开我的手？”她跌坐在地，没有了一丝力气，她不能面对没有他的日子，曾经那些缠绵美好的场景就像一把刀子一样在她的心上肆意地刺杀。

“我们分手吧，算我食言了”，他依然是那么冷，冷得像三九天的寒流，一遍遍在她的身上蔓延，冻结，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管都要被冻僵了一样。她其实也是一个很高傲的女子，却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的世界里会变得这么的不堪一击，只是感觉自己不能没有他，只要能留住他，她怎么做也可以。可是他给她的也只是一句“我喜欢上了别人，一个阳光率真的女孩”，她疯了一样怒吼着：“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也不会相信，虽然我平时是有点小气，可我却在爱上你的时候就知道你不是一个在爱我的同时就会勾搭别人的人，你就算要分手，迫不及待要把我驱赶到你的世界之外，也不至于这么残忍的去伤害一个深爱你的女人吧？为什么总喜欢用刀子这样去刺伤我？”他有点尴尬，许是也知道这样去说是有些欠妥了吧？许也知道这样是真的伤她太深了吧？

她哭着，疼着，可是仿佛再换不回那颗要走的心，她也不明白为什么男人说变就变，难道自己的那份小气就抵不过这么久的相亲相爱吗？她也没有他想像的那样庸俗啊，他，很多地方误会了她。为什么他就不再念起那些美好的曾经了？怎么可以说忘就忘了。

再去求他，他会讨厌，她想给自己留点尊严，于是，在一个安静的午后，她收拾了行李，留下了离婚协议还有一封信，信里写道：

亲爱，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从相识到现在我从没有更改过我的心意，如果说我变了，那只能说是我变得更爱更在乎你了，变得没有了自我，我说过爱了就会是一生的执着，只是如今你不再爱了，而我亦无法留住你的心，那么，我尊重你的一切选择，但愿经年后的某一天你还会想起那个五月，槐树下那一场如花的情事，还有那个被你俘虏了一生的女子。离婚协议我留下了，字我也签了，等你想好了把字也签了，然后我们就陌路而别吧！但，我一直会等着你想明白，等着你回头，时间会见证一切，但愿有一天你会明白我是如何情深意重爱过你。

（三）

她走了，空荡荡的房子里，再听不到她清脆的笑声，也看不到她顽皮的打闹，她总是爱扮着鬼脸来吓他，每晚，她总习惯把腿放到他的身上，然后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一只手搂着他的腰，他常笑说她是一个霸道的女人，她也总是笑而默认，“我就霸道，你就是我的”。

他工作起来没以前专心了，那一杯一杯的酒就是唯一可以与他作伴的，他想，醉了就不会想她了，可是为什么越是醉，她的影子就越是清晰，他不敢想起他们的曾经，他也不敢想那些她给过的好，他其实也是一个很脆弱的男人。

偶尔她会打电话过来“不管工作再忙，注意自己的身体好吗？”，她也只能这样淡淡去说一句了，虽然心里一千一万个放心不下，“你的胃不好，出去应酬的时候尽量少喝酒，上班的时候注意安全”，她还是像以前一样爱唠叨几句，因为这似乎是一种本能习惯了，他淡淡回一句“知道了”，那边的她听到这简单的三个字，就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悲凉，可她如今又能在意些什么？爱若走了，一切也再没了意义。

她一直认为他变了心不再爱她了，所以真的想不通为什么曾经那一场缠绵悱恻的爱情没有过了多久就变得如此斑驳不堪，爱情，从来就是一件让人悲喜交加的事情，爱的时候如胶似漆，不爱了，却瞬间形同陌路，为什么就是如此的讽刺？

她恨不起来，可是委屈，她有一肚子的委屈无从说起，她看不懂了那个夜夜躺在身边的男子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天他还说“你就是我的宝贝”，为什么仅是一夜过后，天与地就如此颠倒了过来？为什么他说分手的时候是那么绝情？那些伤人的话一字一句刺过胸膛，让她没了力气呼吸。

只是，她还爱他，忍不住要看他的相片，忍不住会想起他以前说过的那些情话，会想他们在一起的所有美好，他的坏处，她一点也记不起来，看着，想着，落泪了，心疼了，一个人蜷缩在床上，抱紧双臂，任无声的眼泪一片一片打湿了床单。

离开了他，她的日子一直是阴雨霏霏，然而她再不愿打起那顶油纸伞，伞里有他的影子，却没了他的温暖，她不敢面对。想他想得无法忍受的时候，就给他打一个电话，尽管那天他说“不要再打我电话了，免得以后被喜欢我的女人看到了不好”，那一刻她想要让自己死去，可是她又不愿让他看到她的软弱与不堪，假装潇洒地，淡淡的说了一句“放心吧，我没有那么下贱的”，然而有的时候依然无法控制想要听听他的声音。

那天，她打过去，他没有接，尽管之前他那样和她说过，可从来没有不接过她的电话，所以她感觉着他还是留连着她的爱，他，许依然在爱着她。可是他没有接电话让她着急了，担心了，她怕他心情不好路上出点什么事，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往往总是爱瞎想，而且想的都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就爱往最坏的方面去想。

雨，一直在下，下了整整一天了，到了晚上也没有要停的意思，她从来没有感觉到过雨是如此的恼人，也是如此的让人心烦，她不停地打他电话，可电话那头总是发出“对不起，您拔打的用户现已关机”，她开始坐立不安了，心里不停翻滚着一些杂七乱八的想法，不行，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要回家里去找他，要是他平安无事她就放心了。

夜里十一点多了，一个女人，一顶旧年时的油纸伞，因为那代表着一场缠绵情事的开始，所以她一直没有舍得丢弃那顶伞。夜很黑，淅淅沥沥的雨声伴着她踩在雨里的声响，在昏暗的夜色里有点鬼魅的感觉，她就一个劲儿地朝前走着，不敢回头，总感觉身后凉嗖嗖的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她似的。平时一到晚上她都不敢自己出来的，每次都是牵着他的手，被他拥在怀里，还有点享受夜色朦胧的味道。可是今天，她没有心思去回味那份甜美，也不能允许自己害怕，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

她狠狠地敲门，可就是没有人应答，她继续敲，心被紧紧揪成了一团，在心里不停地默念着“会没事的，会没事的”。终于，他推开了门，满嘴的酒气，还有点睡意朦胧，她看到了他，却无法顾及太多便扑进了他的怀里，她用拳头捶打着他“你吓死我了，你的手机为什么关机啊？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他看着她被雨水打湿的鞋子还有裤角，还有那被淋湿的头发，一下明白了一切，紧紧拥着她“老婆，对不起，对不起，我喝多了，手机可能关机了”他的手还是那么有力，她多想让时间停止啊，这多么像曾经的感觉，她哭了，他也哭了。

（四）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冷不热，她也还是偶尔打个电话问候一下，站在远远的地方注视着他。

她爱他，也不想再去接受任何男人的感情，尽管她的身边也有很多爱慕的对象。

时间在一天天地过着，她已经不敢再去奢望他的回头，她开始学着一个人坚强。

可是，命运总是一个喜欢捉弄人的东西，她患上了不能治愈的癌，她被无情的判了死刑。她没有告诉他，她也不想再去乞求他的爱情了。

她一直以为他的爱不在了，可她却不知道他依然在爱她，或许爱情里有些东西总是那么不可捉摸，也总是无法说清，轰轰烈烈爱过，却经不得平淡流年的打磨，曾经的冲动斑驳了美丽的故事，却总也掩不住心底曾经深深的萌动，爱，也不是那么说散就散了的，毕竟，真的爱了。

他说：“老婆，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我忘不了你，对你的爱，已经刻骨铭心，我对不起你”她顿时哭了，伪装了许久的坚强经不得他这一句动情的话，这句话她等了好久好久了，可是而今，她还有资格吗？

她说：“亲爱的，我想让你再带我到我们相识的那个地方去走走，又是一年五月了，槐花也开了吧？”他牵着她的手，她偎在他的怀里，那天，又下了雨，和当年的情景一模一样。

她站在了那棵花树下，那棵树还是当年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变，可是她和他变了许多，许多的感慨涌上了心头，她背过身拭去了眼角的泪，然后挤出一丝浅笑，“亲爱，我们合个影吧，以后你想我了就可以拿出来看看，这或许是我留在这世上最后的美丽了”，?他有点费解“说什么呢，看你又开始胡说了”，她咯咯地笑了，“你看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美吗？还是当年那个素雅干净的女子吗？”“一样，你没有变，是我错了，伤害了你许多”，说着，他把她紧紧搂在了怀中。

她说“亲爱，我累了，我们坐会吧”，可是满地全是雨水，他就把他扶到了车里，她躺在他的怀里，声音越来越微弱，她问他：“亲爱的，来生，你能给我一场不分手的恋爱吗？”他说“傻瓜，来生，你等我，一定还要嫁给我”，她笑了，雨敲打着车窗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她感觉这是世上最美妙的声音。

她告诉他，她要走了，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她感谢他在她短暂的生命里注入了那么璀璨的色彩，只是她放心不下他，要他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他茫然了，“老婆，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吻吻我吧，吻干我眼角的泪，还有心上的泪，好吗？”，她有气无力地说着。

他疯狂地吻着她，吻着她，窗外，雨打着槐花，一片一片落下，他哭着，呜咽着，“老婆，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不要丢下我”，她只呢喃着“来生，我等着你，一定还要嫁给你，槐花为证，雨为媒，一定，一定”。

她走了，没有留下太多的语言，也没有太多的抱怨，甚至他还没有来得及去再次拥紧她好好爱她，她就匆然而去，去得那么绝决，去得那么平静.在她的心里他永远是最美的爱人,她的心里,看不到他的一点不好,就是这么简单爱着,无悔着,而能死在他的怀里,她，是笑着离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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